社會工作室社工師 呂宜玲 致西瓜大王： 想起與你在醫院治療期間的相處，你 有些許特別⋯⋯。 第一次到病房訪視，看見你衣衫不 整的模樣，住院期間有時意識混亂、脫序 的行為讓醫護人員難以判斷是否為疾病 引起。當病況稍穩定時，我試著與你聊 聊平日的生活，一開始你很含糊交代自己 居住、工作的狀況，待談話結束離開病房 時，你卻熱情大方地分享水果給我，讓我 對初次見面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二次再見你，服裝儀容已趨於整 潔，你告訴我說你住在某個橋墩下，橋下 有你的生財工具，以批發水果為業，如： 進口水梨、蘋果或當季西瓜，旁人稱呼你 是西瓜大王，只要走進市場裡跟人問起「西 瓜大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看著你 拍胸脯的樣子信心滿滿，看到你健談開朗 的一面，但始終未提及家人的情況，即使 詢問，也有意無意的閃避這個話題。 第三次見面，你願意多談一些家人的 情況，說因為與太太爭吵、作勢打人而被 趕出家門，從此過著流浪的生活，住在橋 下不必付房租費，頓時節省一筆開銷。你 的子女皆已成年，與妻兒多年未聯繫，同 父異母的手足均已70幾歲、各有家庭，你 偶爾會跟二姊聯絡。我問你願不願意提供 手足的電話，以防病情變化時讓醫療團隊 方便聯絡家屬？你掏出一本用橡皮筋綑住 的手扎與一疊現金，拿著脫落不成冊的紙 張一張一張翻閱，最後提供大哥、二姊的 電話號碼。 我聯繫上近80歲的哥哥，哥哥感嘆 在他記憶中，你嗜酒、愛賭博，只顧自己 不曾賺錢養家，今天會落得如此下場也是 自己沒做好，略顯對你近況的百感交集。 疫情期間哥哥姐姐想見你，你卻與手足約 在醫院大門口，並要我到門口跟他們說明 病情及治療情形，自己卻難為情地走開 了，我明白你的舉動表達了內心對家人有 所惦念與期盼。 當你的病情逐漸惡化，腫瘤蔓延至胸 腔與骨髓，我透過手足們的聯繫，得知你 女兒的手機號碼，多次皆轉語音信箱，最 後傳了一封簡訊，沒想到女兒終於回電， 並娓娓道來過去種種不愉快的相處經驗， 暴力對待造成兒子女兒心理的創傷，因此 妻兒拒絕出面，經過我一番溝通，女兒勉 為其難到醫院來探視。 這一天我陪同女兒到了病房，你一 時認不得自己的女兒，氣氛相當生疏與尷 尬，在試著引導雙方開啟話題後，你慎重 的囑咐女兒身後規劃。猶記得在你離世的 前幾天，我拿尿布、看護墊到病房，你突 然說：「我的命是你們救的！」表達對醫療 團隊的感謝，我知道你漸漸能感受人際互 動的情意。而後協助女兒處理後事時，女 兒說你曾經入夢交代事情，相信你已經回 復與家人的情感聯結，也算是一種人生的 「圓滿」吧! 缺憾中的圓滿 2025．10月 34 台大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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